50活水(二)(1 / 2)
赵当世在聚云寺呆了两日,第三日清晨便告辞出寺。
覃奇勋与广真禅师目送其等六骑绝尘而去,许久不语。身后覃进孝负手而立,问道:“爹,此人真的可信吗?”
覃奇勋摇头道:“这世上谁人又是完全可信的呢?只是形势逼人,我忠路覃氏退无可退,不得不信。”随即看向广真禅师,“大师,你道行高深、见解深刻,可有意见供俺父子参详?”
广真禅师双目似睁非睁,似假寐一般,叹道:“阿弥陀佛,祸福无门,惟人自召;善恶之报,如影随形。唉,一念愚即般若绝,一念智即般若生。其间关窍,非旁人可妄言,秀峰睿智,只需记得思而后定,小心拿捏罢了。”
覃进孝懵懂不知所谓,覃奇勋嗟然道:“大师所言极是。我此举,确为赫脸上。他这一鞭势大力沉,更兼十分精准,不偏不倚击在双眉之间。周文赫脑子一昏,趔趄向后退两步,手上腰刀都几乎把握不住。
“好鞭法,是个练家子!”等周文赫反应过来,不由自主说出这句话时,那骑士早从破绽中跃马而出。那马不但生得雄劲,能力亦是超凡,骑士稍微安抚,就恢复精神,浑然不惧面前那些明晃晃的刀剑,愣是从一人的头上凭空跳过。
周文赫等本意是一击中的,将马都拴在了别处,步战围拢,岂料风云突变,竟是要被那骑士逃去。再想回身取马,却是来不及了。
眼见功亏一篑,一声呼喝猛然在脑后炸起,赵当世也不知从哪里冲出,挥舞马鞭,口中大叫着“闪开”,周文赫等情急中向两边扑去。赵当世马速极快,他们只觉衣衫都被风带了起来。
赵当世径朝那骑士追去,他的马是在李自成军中求得的,爆发力很强,单这一冲刺,并不逊于那骑士坐下的紫黑马。及周文赫等从从草堆中灰头土脸起来,两人两马早已不见了踪影。
追了半晌,一个仗着马力在前、一个拼死鞭策在后,距离始终没有拉近。赵当世自忖:“那马素质惊人,不是寻常人家能有。马上那厮来头不小,说什么都不可轻易饶他去。”
又追一阵,紫黑马慌不择路,地势逐渐起伏起来,双方的距离也渐渐缩小。赵当世又想:“是了。那马虽骏,却是养尊处优惯了,不适应这种不平地形,没吃过苦,耐力也不行了。”如此一思,更坚信马上骑士大有文章。
前边那骑士显然也发觉有些不妙,一边不住催马,一边尽挑些弯道曲径,意欲以此甩掉追兵。可赵当世已下定决心一追到底,半分退意也无。他流寇出身,连续一两百里的路也赶过,身体早已适应了颠簸,越追反倒精神越好。
两骑信马由缰,前后奔驰至夕,都不知跑了多久、离蟠龙溪多远,终究是那紫黑马脾气差,忍受不住,焦躁起来,开始原地疯狂跳跃。那骑士显然没经历过这种情况,极力安抚无效,正想下马,那紫黑马却赌气般将身子一挺,将那没防备的骑士直接甩了下来。
这一甩可要了命,不远便是山崖,那骑士在地上滚了几圈,意识模糊,忘了山崖所在,一个不小心竟顺着山坡滚了下去。
赵当世大惊下马,走到崖边一看,那骑士已然躺在坡底,其时红日西沉,坡面朝东,瞧不清那人死活。赵当世不打算一走了之,就牵着两匹马,沿着小路走下山坡探看。
坡面不是特别陡,坡上也有好些灌木树枝,那骑士的外衣被撕扯地破破烂烂,但好在这样,他的性命当无大碍。
赵当世站在他边上想道:“眼下天将黑了,得先找个地方过夜。周文赫老道,不会离开蟠龙溪。等天明了再去寻他们。”瞥了眼那骑士,“得把他也带上,醒了好问问来路。”
然而一将那骑士扶起,却总感有些不对劲:“这人怎么如此轻盈?”那骑士一路跌下来,挂拉拖带,头上戴的幕离竟是未掉,依旧遮着面庞。按理想,此人胆敢一追六,不说是郝摇旗那般的大汉,也得是个精壮的,怎么拎起来手感倒似个小姑娘般?不过夜幕即将闭合,赵当世急于寻觅栖身处,没再多想。将那骑士放在马上驮了,牵马离开。
所幸运气甚佳,很快便找到个不深的洞穴。穴口不远还有赫倘若得知自己一路心神不宁、如临大敌到头来是为了防备这个小姑娘,不知该会有怎样的表情,赵当世便忍俊不禁。
也不知是掀开了黑幕照到了光还是被飘来的烤肉香味所吸引,那少女先是紧紧皱了皱眉,而后舒展,紧接着嘴角啜嚅片刻,眼睑也慢慢打开。
卜一见到近在咫尺的赵当世,那少女“哇”一声叫了出来,下意识挣扎起来想继续跑。只是滚落山坡时,腰间有地方被荆蔓钩破,这时用力过猛,伤口被扯开,刺痛入髓,又“啊”一声坐倒在地。
“你有伤在身,切勿乱动。”赵当世也不管她对自己有多抗拒,仗着力大,一把将她稳稳按住。